身处快速发展的时代,道别变得频繁和寻常。30年前,父母亲朋、恋人对远行者的叮咛是“一定要写信来”;上世纪90年代后,离别的嘱托变成“常打电话”。如今,书信、电话、短信、电邮、MSN、QQ总有一款适合离者抒发别情,道声平安。这就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通信变迁。而从“摇把子”电话、电报、寻呼机到“大哥大”的全身而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惜别?只是,移动电话及互联网等通信手段的出现,使变迁融入传承,让消失成就永恒,告别也没有了遗憾。
通信业是基础性、先导性产业,有国民经济和社会的神经系统之称,其敏锐的触觉和传导功能,使其成为聚焦变革的最佳视角。30年来,通信的发展对整个社会宏观面目的改变深刻久远,对百姓生活的浸润和记录鲜活温暖。
行业记忆
改革开放30年,中国通信业的发展有几个节点。北京邮电大学教授曾剑秋博士将其定义为瓶颈期、发展期、变革期。曾教授说:“改革开放以来,通信产业调整产业结构,把普通消费者的需求作为基本服务对象,从而使整个产业呈现勃勃生机。”
1978—1985年 灰色记忆
1978年,全国电话普及率仅为0.38% ,不及世界水平的1/10。
每200人拥有电话不到1部,比美国整整落后75年。
80年代初,外国投资者到马鞍山钢铁公司谈投资项目,只愿意住在南京,因为当时该公司只有7条电话线路可用。该市一位副市长感慨地说:“当年,我们出门从来不敢掏名片,因为人家的电话都是七八位数了,我们的只有五位!为此我们失掉了多少投资啊!”
一叶知秋。何止马鞍山,全国各城市皆如此,广大的农村百姓更不知电话为何物。那时,北京至乌鲁木齐的长途电话,接通率不足3%,全国长途电话有50%接不通。在北京,到电报大楼打电话的人甚至带上午饭排队。国际通信更加落后,有些外国投资者甚至坐飞机到香港去进行国际联络。他们称中国是没有电话的国家 。
经济已驶入快车道,通信产业的瓶颈制约更加显著,成为国民经济中的薄弱环节。
曾剑秋教授打了个比方:电话瓶颈问题就像改革开放前的餐饮业,一方面人们没钱“下馆子”,另一方面想“下馆子”的人吃饭难。这种情况下,通信产业的市场化程度极低,电话往往同特权、奢侈性消费联系在一起,尚没有进入日常消费领域。而一方面是通信业的垄断经营,另一方面是体制上的产品经济模式和国家贫穷落后现况,因此,开放通信市场无从谈起。
1985—1994年 红色记忆
1985年以来,中国通信产业的增长速度超过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
从1989年至1999年,年增长达到43% 。
1992年,中国的电话用户已达到1000万,1998年增长到了1亿。
除了固定电话之外,街头公话,无线寻呼(BP机),移动通信“大哥大”、互联网通信逐渐出现。
1990年前后的三四年间,百姓积蓄已久的通信需求火山式爆发。谈及缘由,原北京网通新闻发言人李立涛先生说,生产力被释放出来,人们对信息渴求、对沟通渴望,最典型的是农村。当时农民根据当地特点总结出各自的生意经,诸如想致富先种树、想致富先养猪等等,后来发现,即使“种”了“养”了,运不出去也富不了,于是“要想富先修路”成为新民谣。再后来老百姓又发现,光有路还不行,因为他们要把产品介绍给需要的人,于是与外界进行信息沟通的愿望强烈,“要想富先通电话再修路”的口号叫响。
爆增的通信需求让电信人难以招架。装机难,难到什么程度?原北京市话局赵局长告诉记者,那时候,一张原本免费的电话装机申请表,在黑市上竟卖到80元。
如今30岁往上的人,对从楼上飞降下来的黑色皮线也许还有记忆,那是不得已而抢架的临时线路。它们密如织网,通信职工称之为“皮线墙”,戏言即使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也不会丧命。通信部门已竭尽所能,怎奈设备落后,资金匮乏。
1990年,国家对初装费作出明确规定,即原则上按收回建设成本收取,标准暂定为3000至5000元。采访中,曾教授特别提到一些人对初装费存有误解,他说:“初装费并非中国自创,在通信网建设初期收取较高初装费,是许多国家的通行做法。而事实上,初装费政策作用巨大,它使我国仅用十几年时间就走完发达国家几十年的发展历程。”与此同时,在收入分配方面,国家对通信部门实行著名的“三个倒一九”政策。产业政策的调整使通信业改变瓶颈地位,成为发展最快的产业之一,发展速度创世界之最。
这期间,一方面固话用户数量激增,另一方面,站立街头的“黄帽子”公用电话和腰揣BP机 、手持“大哥大”的时尚男女已成城市风景。
90年代后期,移动电话市场一路高歌猛进,数量呈几何级数递增。到2000年达到8526万户,数量超过寻呼用户。进入21世纪,号码显示、短信功能的出现让手机击中寻呼“命门”。寻呼老矣,手机为王。
1994—2008年 绿色记忆
工业和信息化部统计显示,截至2008年10月底,中国电话用户总数超过9.78亿户。手机用户在电话用户总数中所占的比重达到64.1%,与固定电话用户的差距拉大到2.76亿户。
2007年中国互联网用户规模达1.82亿人,预计2008年将达2.44亿人,网民数量仅次于美国。
现在,如果被问及“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是什么?”许多人的答案是“开关手机或者开关电脑”。移动电话及互联网参与百姓生活程度可见一斑。
1994年,中国联通杀入竞争,移动电话山花烂漫。
1998年,信息产业部成立。电信行业政企分开。
1999年,中国电信业务分拆。相互竞争、共同发展的格局出现。
2002年,中国电信南北分拆,进一步打破垄断。
2008年,新一轮的电信业重组,中国移动、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三分天下。
李立涛先生告诉记者:“这一时期,互联网通信给通信技术、通信业务带来的变革可谓翻天覆地。而另一方面,通信行业的改革重组一轮轮展开。通信产业处在变革创新时期,企业正努力由传统运营商向综合信息宽带运营商转型。整个产业呈现生动活泼局面。”
消费者乐享其成。各种优惠、各式套餐花样迭出,价格产品极大丰富。
有学者说,产业链、产业网皆不足以概括通信产业现状,通信产业是一个产业生态系统,因为没人知道这里会生长出什么,也无法预料生长出来的“东西”又会带来什么。
当记者问及手机的变化趋势时,曾剑秋教授说:“现在的手机只能叫移动电话,它还只能实现人与人的通话。真正意义的手机还应实现人与物、物与物的对话。这种实现不会再用30年了。”
世界上第一份电报的电文是:上帝创造了何等奇迹!展望中国通信业前景,我们要说:奇迹还会发生。
百姓讲述
王本海:过去用“摇把子”电话,现在用手机
61岁的老人王本海,老家在山东菏泽市辛集镇王桥村。1968年,他应征入伍到安徽,当时跟家里联系,只能通过写信、发电报。
1979年,王本海复员,回到镇上当了文化站站长。“当时文化站只有一台‘摇把子’电话,要抓住把手摇上半天,才能接通总机。那时没有电话号码,都是通过总机转。打个长途,要从乡总机转到县总机,再转到外地总机。信号很差,听不清楚。”直到1982年,文化站才安了拨号电话。
1994年,儿子到上海上大学, “我都是骑车十几里地到镇上邮局,给儿子寄信、寄钱,” 王本海的老伴田玉真说。第二年,大队装了全村第一部拨号电话,安装费3600块钱,全村的人围过去看新鲜。田玉真试着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当熟悉的声音通过黑色的话筒传到耳边,“简直跟做梦似的,太神奇了。”
1996年,王本海家里安了电话,花了1000多块钱。当时村里才三户人家家里有电话。“那时家里像传达室一样,晚上吃完饭,不时会有电话打进来,让帮忙叫乡里乡亲,开始几个孩子图新鲜,抢着接电话,谁接电话谁负责去叫人,住得远的要跑好几里路,后来几个孩子都不敢去接了。”2000年后,村里才开始大规模装电话,现在村里有90%的人家都装上了电话,没装电话的人家有小灵通。
1998年儿子毕业,买了个传呼机,“有事就给他打传呼,让他回电话,不像以前那样找不到人,方便多了。”
1999年,儿子送给老王一个黑色的大哥大,块头很大,像砖头一样,沉甸甸的。“当时村里信号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当个摆设。没过几年,几乎人手一部手机,有的甚至一人有几个手机。个头越来越小、功能越来越多……”
菏泽以牡丹闻名,村里很多人做花苗生意,原来卖花苗,要开车四处跑,问别人要不要,只能碰运气,现在好了,打个电话到当地园林局问问是否需要就行,获取信息更快了,节省时间、节省油钱。
刘青:我1995年开始上网,那时几乎没有中文网站
刘青可谓中国最早在家中上网的网民,1995年,20出头的她已经可以在家中上网了。“那时候基本上没有中文网站,聊天只能去雅虎。绝大多数时间是在和外国人聊,有美国的、法国的、新加坡的,还碰到过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有一次遇到一个台湾同胞,当他知道我是在家中和他网聊时,惊讶得不得了,直说没想到!没想到!”
刘青说,那时还只能拨号上网,有麦克但没有摄像头,可是她能看见对方。她还回忆道,那时,我清华大学电子工程学院学计算机的同学,都不惧路遥骑着车子跑到我家来看新鲜。最好玩的一次经历是,我和一位中国男孩儿聊了半天,后来发现我们俩都在北京,后来我们说赶紧下线,打电话算了,多贵呀。那个时候,每个月的上网费用大约是300多元钱。没有包月呀、套餐呀一说。比现在贵多了!
宋仁信:以前有急事只能到邮局发电报、打长途,现在再不像从前了
宋仁信师傅1974年进入北京市东四邮政支局。刚进邮局时,宋师傅送了5年电报,后改收电报,直到1998年电信组并入营业组。“当时有急事只能发电报,每天来报有五六百封,去报有四五百封。”宋师傅回忆道,“那时银行之间的往来、各部委与地方联系都通过电报。”宋师傅指着旁边的何英姿说,“她以前可是电报能手,在北京市邮局比赛中得了第一名,一分钟能打150多组呢。”
何英姿1994年到东四邮局做执机员,发电报。“那时学习成绩好的才让学电报,电信组在邮局是最荣耀、待遇最好的,只有电信组给安了空调,别人都特羡慕。”何英姿说,“我进来时是电报最昌盛的时期,当时电报是邮局的主营业务,邮局有一半人在做电报,夜班要从下午3点一直上到晚上10点,连站起来的功夫都没有。”
“老百姓之间的电报一般都是接站或者婚丧嫁娶这类的急事,当天都要送达,每天都要送到晚上11点。”宋师傅说,“那时候,北京站必须凭接站的电报才能买到站台票。改革开放后,用电报联系买卖 、进货、发货的多了,电报内容有了一些变化。”
宋师傅介绍说,电报之外,长途电话业务也曾经非常火爆。改革开放后,外地进城务工、做买卖的多了,通讯又不发达,人们只好去邮局打长途电话。原来东四邮局有6个电话亭,人特别多,都要排队等候。晚上7点钟邮局关门,电报、长话柜台要延长到晚上10点。
随着电话的普及,电报业务很快萎缩。何英姿并入营业组,后来又转到大宗组。宋师傅分到营销组。“现在一个月仅有不到10封电报,都是发到特别偏远的农村。到邮局打电话的也很少。信件中商函占大部分,真正意义上的家书也很少了。”宋师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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