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腾讯视频全网独播悬疑电影《猎谎者》，2天时间观影人次超过660万。这部电影的主创团队系一群90后，编剧是在合肥成长起来的“后浪”。有人说90后浮躁不安、急功近利，但这群“后浪”格外沉稳，凭着对电影的热爱，以“工匠精神”用两年时间创作这部悬疑电影，期望刷新观众对网络电影粗制滥造的印象。
90后编剧发际线后退2公分
和那些只要钱不要署名或者根本不好意思署名的新人编剧想法不同，周易一直想创作一部独立署名的影视剧本。为了写好《猎谎者》剧本，他用一年多时间夜以继日地打磨，发际线愣是后退了2公分。如此执着，和他的经历有关。1990年12月出生在合肥的周易，就读的小学、中学周边有解放电影院、艺术电影院还有一家已经鲜为人知的银河电影院，就是现在四牌楼合家福超市的位置。他经常在课余时间去电影院里泡着，把好看不好看的电影都看了。新世纪初年，合肥大街小巷都有录像带出租店、影碟店，成为他熟悉欧美电影的途径。他从小学到中学，都和应试作文格格不入，高二高三，他获得了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第十届二等奖、第十一届一等奖。到上海上大学，本科学广告创意，不想从事广告业，研究生改读海派文化。猫在很大的校园角落里打了5年多游戏，周易突然觉得自己该干点正事。“我想起小时候看的电影《楚门的世界》，一直为楚门生活的虚拟桃源岛耿耿于怀。我何不也做个造梦师，虚构一个桃源岛，操纵一下各色人等的人生？”周易说。
编剧周易（中）在片场
正巧，他在网上看到华策影视旗下克顿传媒公开征集电影剧本，他写了个猫咪转世的动物专家与 “猫语翻译官” APP开发者之间的奇幻爱情故事《我爱喵星人》，竟被看中。第一次编剧，就由中韩合拍，韩国导演朴熙坤执导，当红偶像EXO成员吴世勋和吴倩领衔男女主角，这让90后周易有点得意。可惜该片2016年在韩国杀青后，正好遇上限韩令，至今没能在国内上映，他为此也有点郁闷。但和那些干了多年编剧、写过几十个剧本、始终没得到署名权的编剧相比，周易很幸运，《我爱喵星人》不仅有署名，还有足够吃一年外卖的稿酬。
研究生毕业之前，周易已进了韩寒的亭东影业，分在策划部。老板韩寒、几位同事都是新概念作文大赛出道的。他每天上班喝着咖啡，审读成堆的剧本，感叹做编剧不易。在亭东影业工作名声好听，韩老板发的薪水也足够他在上海郊区自食其力。韩寒拍电影《乘风破浪》时，周易跑龙套的过程中，切身感受大树底下好乘凉，但大树底下也只长小草。几经思考，周易离开亭东，到一家创业公司做编剧。
“我们公司不做‘一周写剧本，一周拍出来’那样的网络电影。”制片人曹允对周易说，网络电影主要以古装、奇幻、甜宠、怪兽等题材为主，我们不一定紧跟市场走，什么热门就做什么。我们走精品路线，拓宽一下网络电影题材。
曹允喊来导演廉欣，三人讨论后，决定挑战一部创作难度系数较高的悬疑片，一个“用谎言骗取真相”的故事。
悬疑片的特点是通过“层层反转”，将观众带入一个充满悬念的世界，在“烧脑”过程中得到观影乐趣。所以，必须有质量过硬的剧本打底。
周易最初完成的剧本，整个故事没有一个好人，撕开每个人的面具，背后都是人性的丑恶和狰狞。唯一的一个无辜者，被众人集体嫁祸成了千夫所指的变态杀人凶手，死不瞑目。“我们自己都厌憎这些人物，别人怎么会喜欢？”曹允说，纯粹的阴暗可能让故事显得深刻，但也会让观众产生距离感，让人倍感压抑。再说黑色网络电影很难过审。第一稿果断放弃。
70后曹允像个老派工匠，对剧本要求严格至极，周易写好几场戏，就开会讨论，分析每个情节，论证每个细节，逐字逐句地过。根本不像在做商业电影，有点像电影学院老教授上电影分析课。一年多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研讨剧本到五更。原来不抽烟的周易，也抽起烟来。当面对没完没了的修改产生厌烦时，周易想起《楚门的世界》编剧安德鲁·尼科尔共完成了16稿剧本，又默默地趴在电脑前改稿。
他感叹，原本想造梦操纵别人的人生，现在自己先被梦想操纵得疲惫不堪。
有人说90后缺少生活积淀，编剧基本靠胡编。周易把对刻在内心深处的合肥印象写进剧本里。他认为，只要留心，生活中的事情都能成为电影里的精彩桥段。他外婆多次受一些打着孝心之名推销产品的不良商人之骗，他把男主向老人们推销产品的细节写得活灵活现。他叔叔是心血管内科专家，经常会聊起心脏手术，他让女主患上心脏疾病，拔掉心脏起搏器；为确保片中法律问题、台词准确，他向律师、法官请教、核实，让“按小时收服务费”的律师感慨这年轻编剧怎么这样认真，一感动就在片中客串了个警察……
经过一年多的打磨，剧本终于完工。《猎谎者》讲述了一位遇难的哥被怀疑是绑架案的杀人凶手，妹妹急于为哥哥沉冤昭雪，私自调查真相，拘走在困境中挣扎的年轻老板林超凡。企图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掩盖真相，善恶不停反转。一层层剥开案件的真相后，在黑暗的深渊里，让人看到不是极致的黑，而是人性的一抹暖色。观众在经历绝望和毛骨悚然之后，心中生出感动：
哥哥为救妹妹铤而走险丢掉性命，
妹妹为哥哥沉冤昭雪奋不顾身，
妻子维护丈夫甘愿背弃无情的父亲，
丈夫保障妻儿幸福不惜以身试法，
......
腾讯企鹅影视公司审读《猎谎者》剧本后，认为写得相当扎实，很快同意投拍这部悬疑片。
王茂蕾挑大梁力撑年轻人
《猎谎者》剧本、制作团队、制作规格基本确定，万事俱备，只欠资金到位。突然晴天霹雳，能到位的资金比原计划少了一半。负责《猎谎者》制作的凹坑文化公司面临两个选择：暂缓拍摄，继续找钱；用一半的预算拍完全片。前期准备已耗费两年之久，就是赚不到钱也不能再等。公司上下一致同意开拍。
王茂蕾首次试水悬疑片
拿到演员预算，负责选角的王梦婷犯了难。穷剧组不指望请到什么网红演员。选角先不看知名度，不管是什么演员，不看过往作品，先试戏，用演技说话。先选定的女演员孙梦纯、秦雪、马小茜都是90后实力派。团队希望有一位演技精湛的男演员来担纲男主角林超凡，但有限的经费根本不敢想请到当红艺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联系上在《延禧攻略》中扮演太监袁春望的王茂蕾。1976年出生的王茂蕾，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出演过很多影视剧，被称作黄金配角。他凭借实力演技扮演袁春望而大红大紫，因将太监演的太好太恶毒，网民到他微博上开骂发泄，逼得他关了评论。王茂蕾试镜后，他的形象气质与剧中的林超凡完美贴合，俨然为他量身打造。王梦婷却更加担心，不好意思把片酬说出口，担心会触怒王茂蕾。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硬着头皮说出了预算，没想到王茂蕾爽快地答应了。她激动得忍不住跳了起来。
王茂蕾特别理解年轻人的电影梦。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城市上空的鸟》就是一部励志片，讲述主人公酱果少年时就有拍电影的理想，面对重重困难，笃定自己的信念，最终走上电影之路，体现出年轻人为理想去顽强拼搏的精神。王茂蕾看到《猎谎者》剧组大多是90后，而且剧本非常扎实，主角性格很复杂，自己还没演过悬疑片，就愿意全力支持年轻的电影人。
电影开机时已是2019年冬季，大部分场景都在荒郊野外，夜里寒风刺骨。王茂蕾始终一丝不苟。每次开拍前，他都先去踩盘子（勘景），熟悉一下环境，道具摆放的位置。为了拍好林超凡挣脱手铐一场戏，他反复演，直到自己满意为止，结果手腕真被手铐勒破。王茂蕾共有80多场戏，把一个处在困境中的凤凰男演绎得淋漓尽致。70后前辈精益求精的表演态度，感召了剧组每一个人。其实很多人都不是冲着钱而来，而为电影燃烧热情。孙梦纯、秦雪、马小茜、张圣鹏等演员都展现了出色的演技。
导演不如花2天拍个广告挣得多，但奋斗的人生总会开挂
曹允决定把《猎谎者》交给廉欣导演，心里是没有犹豫的。这位1989年秋天出生的新锐导演，上大学以来，自编自导了多部短片，分别获得第十三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短片单元风格大奖、2012年金鸡百花电影节微电影单元精英奖、2018年澳门国际微电影节最佳短片与最佳导演。但没有一部自己认可的长片作品。他写的一个剧本被投资人看中，出于对年轻导演的不放心，制片方找来日本名导犬童一心执导。犬童一心带来了自己的团队，廉欣作为中方导演配合拍摄。廉欣说，犬童一心的团队相当专业严谨，对电影的细节到了苛刻的地步。有了这番经历，廉欣越发渴望独立导演一部长片。
曹允的信任，增加了廉欣的创作信心。
导演廉欣
导演高群书曾说过，编剧和导演，互不可缺，相濡以沫，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宛如联体，一个作品的成功，是二者的共同成功，败了，是二者的共同失败。
而国内绝大多数编剧完成剧本后，剧组一开机，编剧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基本上没有任何话语权。廉欣和编剧周易是同龄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
理想和现实往往相差人民币大小的距离，尤其拍电影不是能用一腔热情解决。周易写的剧本里有不少需要花大钱的场景。执行制片木月飞面对着Excel里的预算揪头发。
很多人可能都好奇过，一部普通电影制作成本需要几千万，那些低成本的电影是怎么拍出来的？
“基本是两招：减配，刷脸。”曹允说。很多网络电影，看起来制作也精良，是因为把预算都花在打造一两个重点场景上，全片故事也发生在几个场景里。片长只做到70分钟以内，这是聪明的减配方法。而《猎谎者》剧本有110多场戏，光重点场景就有20多个。其中有机场、医院、会所等又贵又难谈的场景。还要航拍，要撞车，要坠崖，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真的不多。
为确保拍出来，木月飞一口气删了多场戏。编剧周易和导演廉欣不干了，在现场和执行制片吵起来，差点动起手。都是90后，大家心灵相通，最后在讨价还价中，确定了93场戏。
为节省人员开支，制作公司的员工几乎全员跟组，个个免费身兼多职。曹允不仅顶了美术组的缺，还演了个土老板。
导演廉欣的片酬更是压缩到低无可低，还不如他花2天时间拍个广告挣得多。但整个剧组充满创作热情，每天高效运转。整整93场戏，不折不扣地全部拍完。
“我们非常幸运，在新冠疫情发生之前杀青。”廉欣说。在隔离期间，他全身心投入剪辑，用了近半年时间做后期。
“一遍又一遍看，影片觉得还是有许多遗憾的地方、不足的地方。孰好孰坏，请观众评判，什么样的意见对我们90后电影人都是鞭策、激励。”廉欣和周易如是表示。
如今，廉欣正在执导一部都市爱情题材电视剧，周易的新剧本也写了一半。
看来，90后电影人，只要坚持专业，只要不懈奋斗，电影之路和人生都会开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