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5日，对英国广播公司（BBC）中文部来说是一个不普通的日子--普通话短波广播在这一天结束。

　　BBC于1941年5月19日开始普通话广播，转眼间走过了近70年的岁月。为纪念停播这一时刻，BBC专门制作了一小时的特别节目，在伦敦时间14点30分至15点30分（即北京时间22点30分至23点30分）播出，随后BBC中文普通话的电波便从空中永久消逝。

　　特别节目回顾了BBC中文广播走过的历程，不免充满了感伤，因为这一刻对BBC来说，毕竟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图一、BBC中文网2011年3月26日网页

　　BBC众多语言节目停播的两大原因

　　国际广播（International broadcasting）有两个特点：一是大部分的国际广播电台均接受接受政府的财政资助；二是在技术上大多采用短波波段进行广播（对邻国则有时也使用中波波段）。

　　BBC停播中文普通话广播，主要受到近年来以上两个因素的变化。一是西方国家经济不振，尤其是遭遇金融危机后，不得不紧缩财政开支；二是互联网等新媒体迅速崛起，国际短波广播的必要性下降。正如BBC中文总监李文所说：“由于媒体技术的日新月异再加上BBC面对的财政困难，我们不得不忍痛割爱，停止短波广播。”【注1】

　　根据英国政府削减公共开支计划，在未来6年里，BBC经费开支将削减16%。

　　2011年 1月 26日, BBC正式宣布国际部（World Service）将不再由英国外交部拨款。在这种情况下，BBC只能考虑削减国际广播以节省成本，于是决定将关闭阿尔巴尼亚语、马其顿语、塞尔维亚语、非洲葡萄牙语和加勒比海英语5个语言组，同时裁员650人，这相当于国际部雇员总数的四分之一。此外，多个语种的广播节目也将被取消，其中中文部将于3月底停止所有的普通话广播节目。除普通话外，另外六个语种的广播节目也将被取消。这些语种是：俄语，土耳其语，越南语，乌克兰语，阿塞拜疆语以及对古巴广播的西班牙语。1月26日上午，英国外交大臣威廉·黑格(William Hague)在英国议会就BBC国际部大规模裁减的问题接受了议员的质询。当有议员问到如何解释对中文广播的裁减时，黑格回答说：“随着媒体环境的变化和受众接受信息方式的改变，节目传播的手段和方式也需要做出相应的变化。取消短波广播但通过提供更加丰富的网站，BBC不仅能向中国大陆，而且也能向中国以外的5700万海外华人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信息。”【注2】

　　这种状况也反映在美国之音（VOA）和德国之声（DW）身上。2011年2月14日，美国广播事业管理委员会向国会提交了其2012年财政预算方案，其中一项内容是：美国之音从2011年10月1日起撤销其普通话和粤语广播及电视节目。该方案称，此举可节省一年800万美元的财政开支。与此同时，美国之音中文部目前的76名雇员中将裁去45人，其中包括普通话组的38名员工和粤语组全体员工。今后，其内容将主要通过互联网等新媒体进行传播。德国之声也对国际短波广播采取了大刀阔斧的削减，从7月1日起，终止印地、保加利亚、希腊、克罗地亚、马其顿、波兰以及罗马尼亚等语种的短波广播，阿尔巴尼亚、波斯尼亚和塞尔维亚等语种的短波广播时间缩短。从2011年11月1日起，中文广播将从每天120分钟缩短到60分钟。与此同时，将停止德语、俄语、波斯语和印尼语的短波广播，而英语短波也将仅限于对非洲广播。这项改革计划没有削减中文部经费，也就不涉及中文部裁员问题，但这只是一项截至2013年的计划。DW称，德国联邦议院曾在4月份以压倒多数批准了德国之声提出的改革计划，而这项计划的核心是多媒体发展方向，以确保德国之声适应国际传媒市场发生的变化。

　　削减国际短波广播的争论与探讨

　　国际广播的宗旨是向外国听众播报本国和世界新闻，传达本国立场，树立本国形象。在冷战时期，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西方国家主要的国际广播机构通过增加发射点、增强发射功率等手段，将短波广播发展至登峰造极的地步。但90年代苏东巨变后，大规模的短波广播失去了角色定位，于是不仅有自由欧洲电台（RFE）、自由电台（RL）以及其他电台众多语言组的裁撤、压缩，也有对短波发射设施的拆毁、炸毁。今天，在YouTube上仍能看到2006年在西班牙加泰罗尼亚海岸上炸毁短波发射天线阵的多段视频。这也引起对国际短波广播前景的第一次争论。2006年9月24日，《国际先驱论坛报》刊发了《短波广播时代即将结束》的文章。短波广播是西方国家推行其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利器，因此在存废短波广播的争论中，有不少人首先从政治上考量，对把短波发射塔束之高阁甚至炸毁的长期后果表示担忧。如自由欧洲电台前台长大卫·霍利尔（David Hollyer）当时就说，在西班牙的发射机可以部署对中亚的播放以到达穆斯林的人群。【注3】

　　图二、2006年3月22日，矗立在西班牙加泰罗尼亚海岸上的原属于自由欧洲电台及自由电台的短波发射天线阵被炸毁。

　　进入2011年，由于BBC、VOA、DW等国际广播机构停播或计划停播多种语言节目，于是有关国际短波广播前景的争论声再起。英国的批评人士警告，削减广播服务是一种短视行为，会危及英国的国际影响力。反对党工党的议员伊凡·路易斯（Ivan Lewis）称：“短期削减行为将牺牲英国的长期国家利益。”而美国的批评者认为，美国之音若停播中文广播将“严重损害向大量中国人传送未经过滤新闻和信息的重要管道。”加州共和党众议员、众院外交委员会成员罗拉巴克（Dana Rohrabacher）说：“我很难相信，开销如此之大的美国政府认为节省下来的800万美元会解决预算问题，信息自由流通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注4】美国之音中文部的一位资深编辑称：“如果国会批准了这种做法，将是美国国际广播以及公共外交历史上最大的一个错误。”【注5】批评者还指出，广播听众与网络听众是不同群体，因此美国之音应坚持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并重的“两条腿走路”方针，而裁撤广播与电视，只靠网络一个平台，是将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的高风险做法。

　　2011年6月3日，BBC中文部与英国皇家国际关系研究所（Chatham House，也称Royal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联合举办了主题为《中国媒体自由及国际广播媒体研讨会》。BBC中文总监李文在会上发表了《中文国际广播业未来发展的新思维》，则是从业者的角度分析了中文广播多年来艰苦经营的困扰，他指出：“终止短波广播 固然是一件让人伤感和遗憾的决定，但坏事也会变成好事。因为中文短波广播所花费的财政资源非常庞大，但得到的回报却很小，而且将来只会更小。相反，从长远来说，网络、手机、社交媒体及其他新兴媒体才更有可能为我们带来更大回报，才应该是我们未来发展的方向和重点。因此，放弃了短波，从积极的意义来看，会促使我们更集中资源和精力发展新的媒体平台。”【注6】

　　国际广播向新媒体转型的步伐加快

　　短波广播曾是国际传播中的一个利器，但在新媒体当道的今天，其地位和重要性式微是不争的事实。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叹中，可以看到国际广播正快速向新媒体领域进军。BBC失去了对华短波广播这一平台，但正在加强BBC中文网和BBC英伦网的多媒体内容。BBC中文网从4月11日起周一至周五每隔2小时、在整点时网上提供3分钟新闻报道，一天共12次，时间频次上比此前大为拓展。周一和周五的音频栏目《每日播客精选》内容涵盖新闻采访、英国报章摘要及网民对热门新闻话题的评论或点评，可供订阅下载收听。5月5日，BBC 中文网再次改版，采用了一个新的运作系统GEL (Global Experience Language), 目的是让网站内容更为丰富，页面更加吸引人。在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等新的终端流行之际，BBC也不失时机通过客户端程序传播自己的内容。美国之音也表示，美国对华传播今后将主要依靠多样的新媒体传播方式，包括流行的社交网站，手机网站，以及视频、音频播客以及博客，美国之音中文部将专注于开发互联网和手机对华传播。德国之声甚至将一些获得授权的书籍制作成音频版置于其网站上。

　　图三、美国之音中文部推出的iPhone客户端程序，不仅可收听、收看美国之音的广播电视节目，阅读其中文博客，还可供用户向美国之音直接传输新闻线索并发送照片和录像。

　　英国广播公司（BBC）、美国之音（VOA）、自由亚洲广播电台（RFA）、德国之声（DW）、法国国际广播电台（RFI）等西方广播机构对华传播的途径和手段正在变化，但是它们对华传播的宗旨和目的依旧，这也体现了国际传播领域中的“变”与“不变”吧。

　　完成于2011年8月5日

　　本文引用资料出处：

　　1、李文：《BBC中文广播70年》，载BBC中文网， 2011年 3月 21日http://www.bbc.co.uk/zhongwen/simp/services/2011/03/110321_li_msg_70_broadcast.shtml

　　2、《BBC国际部大裁员普通话广播将取消》，载BBC中文网，2011年1月26日http://www.bbc.co.uk/zhongwen/simp/uk/2011/01/110126_bbc_ws_cut.shtml

　　3、陈英吉编译：《短波广播时代即将结束》，载“网络收音机先锋资讯”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4587010100070k.html原载：《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2006年9月24日http://www.iht.com/articles/2006/09/24/business/radio25.php

　　4、雨舟：《削减美国之音中文部引发震荡》，载美国之音中文网，2011年2月19日http://www.voanews.com/chinese/news/20110219-voa-chinese-cut-116528363.html

　　5、索克洛斯基：《VOA裁撤中文广播计划受批评》，载美国之音中文网，2011年5月26日http://www.voanews.com/chinese/news/20110525-VOA-Cut-Radio-122655749.html

　　6、李文：《中文国际广播业未来发展的新思维》，载香港《传媒透视》杂志第7期